社會學博士:體罰孩子的父母,需要助力而非責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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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布爸是位鐵工,媽媽是來自大陸的新移民。小布兄弟在託管班有幾次拿了同學的東西,也有逃課、闖禍的紀錄,母親的處罰方式多是痛打一頓,使用工具包括皮帶、水管、玩具劍、掃把等。小布爸並不贊成體罰,因爲從小父母管教嚴厲,造成弟弟一度離家出走,所以他不希望複製類似的處罰方式。

然而,收起了棍子,他感到束手無策。他試過要孩子抄寫“家規”十遍,有次氣憤中把孩子的課本丟進溼淋淋的浴缸(因爲影響學習,被媽媽譴責),還有兩次把孩子送到警察局,希望訴諸外在於家庭的制度權威,來嚇阻孩子。

小布爸幾年前在工地摔傷背脊,不能再做技術工,只能打低薪的零工。近年來的經濟不景氣,讓步入中年的他找工作時雪上加霜。小布媽被迫成爲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。然而,新移民的身分讓她深陷勞動市場底層,她只能在社區小工廠當雜工,薪資“比不識字的歐巴桑還低,”她不平的說。

打罵代表有在“努力管教”

經濟困境增加了夫妻之間的衝突與口角,也耗費了他們多數的腦力與情緒資源,很難有耐心對待孩子的吵鬧,因而偏好立竿見影的措施。小布媽嘆着氣說:“我現在教小孩,我腦袋不會平靜啦,就像演電影,我就擔那麼多角,什麼又到期了,什麼又要繳了,什麼錢要給了。”

小布媽督促爸爸要抓緊時間來管教:“你自己想清楚啦,不是開玩笑的啦,你小孩子現在不抓緊時間來教育,你再看看啦。到時候,給人家警察來教的時候,你就不好教了、不好受了。”即便我們在進行家庭訪問時,她打起孩子也不手軟,甚至在訪談時詳盡描述自己對孩子有多生氣、處罰有多用力。我在現場經常感到很尷尬,以爲誤入了母親情緒失控的後臺,但稍後才明白,她其實是有意或無意的藉此展演他們有在“努力管教孩子”,不論效果如何。

社會學博士:體罰孩子的父母,需要助力而非責難

許多河岸小學家長聽到訪問邀請,當下反應是有點緊張的問:“我的小孩在學校有什麼問題嗎?”教養失職的焦慮,普遍籠罩着勞工階級父母。小布的成績其實不錯,但因爲闖過幾次禍被貼上“壞學生”的標籤,小布媽去學校的時候,感受到其他家長(尤其是中產階級家長)對她冷淡、不打招呼,她因而不想再參加班親會或其他家長活動。小布媽常常掛在嘴上說:“我教得很失敗,你們可以教我嗎?”不過,她在打完孩子後,往往會抱着哭泣中的孩子跟他們說:“媽媽是因爲愛你纔打你,知道嗎?”、“對不起,請原諒媽媽,媽媽很愛你,你要聽媽媽的話,好嗎?”

弱勢家庭期望孩子服從聽話

體罰確實不是好的管教方式,但呼籲廢除的同時,我們需要了解:爲什麼勞工階級家長仍以體罰爲主要的管教手段?社會學文獻從父母的階級經驗來解釋:由於勞工階級的職場較少強調口條與互動,讓他們與重視說理、協商的新興教養腳本距離較遠。相對於中產階級父母有充分資源培養孩子的自主、創造力、好奇心等抽象能力,勞工階級父母在教養上更重視的目標與價值在於:刻苦耐勞、服從聽話、守規矩。

體罰爲主的管教方式也反映出勞工階級家庭面臨的結構困境:就業環境造成的經濟拮据與時間短缺,不僅增加不安全感與婚姻衝突,也讓他們難有認知餘裕去嘗試新的教養方式。他們不像中產階級父母,可以透過讀書、上課來取得與教養相關的知識與信息,就算他們有機會接觸到新興觀念,內容也與家庭生活落差太大。當今主流的教養腳本,要求父母投入金錢、文化與時間,弱勢家長經常被媒體或學校提醒自己的匱乏與不足,但他們需要的不是責難,而是貼近生活處境的協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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